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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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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寒在顏菲發飆之前,攬住她的肩,將她往外面帶。

王芳還要追出去罵人,被顏澤一把抓住手臂,顏澤攔住她,滿臉的不可置信,“您說夠了沒有?原來你們三番四次地找我姐,就是在琢磨這件事?又想把姐賣了換錢?你們是不是瘋了?害得她家破人亡還不夠,還想為了幾個臭錢把她往火坑裏推?!”

“什麽叫把她往火坑裏推?讓她嫁給有錢人那是為了她好,”王芳理直氣壯道,“況且爸媽也是為了你好,你就要畢業了,該買房買車娶媳婦兒了,現在南瑜的房價這麽貴,爸媽總得為了你的房子首付想辦法。”

“錢我自己會賺,我不需要任何人為我犧牲,”顏澤面色難看,“你們最好不要再打姐的主意,否則,以後就當沒我這個兒子。”

王芳一聽,那還了得,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潑。

“老天爺喲,你這是要我去死喲,我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兒子,他竟然想不認我……”

顏澤煩不勝煩,直接拉開門大步走了出去,沒去管撒潑的王芳。

他的父母一直很愛他,尤其是他的母親,從小到大,幾乎對他有求必應,只是後來他們家破產了,他才過得比較辛苦。

他一直以為,他的父母是正直善良的人,沒想到是他被蒙蔽了雙眼,他從來不知道,原來他的父母竟然如此厚顏無恥。

顏菲被王芳氣得好半天說不出話來。

如果不是江寒攔著,她可能會沖上去給王芳兩巴掌,讓她醒醒腦子。

他們乘電梯到了住院部一樓,江寒拉著顏菲,讓她坐到藍色的休息椅上,自己到自動販賣機前給顏菲買了一瓶水遞給她。

顏菲氣得眼睛都紅了,擰開瓶蓋咕嚕咕嚕喝了大半瓶水。

祁燁雙手插兜,說道:“你不是早就知道他們是什麽樣的人了?他們的話你就當沒聽見,不必往心裏去,否則豈不是給自己添堵。”

顏菲深吸口氣,難以置信地說:“怎麽會有那麽不要臉的人?”

“正常,醫院這種地方,每天都在上演生老病死,你如果在醫院待得久了,什麽妖魔鬼怪都能見到,”祁燁感嘆,“我見過太多了。”

顏澤追了上來,他一臉懊喪,一副做錯事的樣子。

“姐,對不起,我不知道我爸媽找你是為了……”顏澤實在說不出後面的話,他沒那麽不要臉,“我媽的話你就當沒聽見,你放心,你結婚的事情,我不會讓我爸媽插手的。”

顏菲擡頭看著他,道:“他們插不了手。”

顏澤煩悶地抓了抓頭發。

“你爸的病,你怎麽打算的?”顏菲問。

“他想治。”顏澤道。

“他不知道他肺癌晚期?”

“知道,我媽已經告訴他了,最開始的時候他不接受,發了幾天瘋,現在已經接受了,但是他還是想治,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。”顏澤坐到她的旁邊,頹喪道。

“晚期,沒得治,你花錢給他治,只會人財兩空,”顏菲嘲諷地笑了下,“況且,你們家還有錢嗎?”

家裏的錢本就不多,顏能德住了這麽久的院,一系列的檢查治療費用花費了不少,如今家裏的錢已經所剩無幾了,最多還能撐個三五天。

三五天後,再不繳費,醫院就會停藥。

“他想治。”顏澤又重覆了一遍。

他爸只有半年壽命了,他生為人子,如何能在這個時候跟他說,家裏實在拿不出錢了,醫院要停藥了,我們不治了,回家吧?

他如何能不按照他錘死的父親的心意去做?

可是他又實在是拿不出什麽醫療費了。

他總不能跟顏菲開口,她自己要上班、要兼職還要學習,自己的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,別說她沒有,就算有,他也沒那個臉求他借錢給他去救他那個喪心病狂的爸。

顏菲握著飲料瓶,口吻冷漠。

“有些事情,不接受也得接受,不願意也得願意,沒得治就是沒得治,你最好勸他回家,你要是勸不動,就讓你媽去勸,看你媽願不願最後人財兩空。”

顏澤沒吭聲。

祁燁道:“每個人勸起別人來,道理都是一套一套的,事情落到自己頭上就不行了,是吧,寒哥?”

江寒“嗯”了一聲。

他看了眼時間,下午兩點。

他問顏菲:“時間還早,去看電影嗎?”

“顏菲?”

門口傳來喊她的聲音,她朝門口望去,穿著白大褂的曲逸林站在住院部大廳門口的臺階上,勉力朝她笑了下,說:“我從外面走過,遠遠瞧著像你,我還以為我看錯了。”

江寒擡眉,不動聲色地站得距離顏菲近了些。

“你今天不是在考試嗎?怎麽在這裏?身體不舒服?”他走到顏菲跟前問。

距離上次不歡而散已經過去了一個月,再見到他,他似乎瘦了些,臉上的笑容也很勉強,顏菲回答:“我沒有不舒服,過來辦點事。”

“辦完了嗎?”曲逸林問。

“完了。”

曲逸林低頭看了眼腕表,問她:“方便單獨聊聊嗎?”

“不方便。”江寒替顏菲直接拒接了他。

曲逸林冷笑道:“江律師,請你尊重顏菲自己的決定,她不是小孩了,不需要你替她做決定,況且那麽多年陪在她身邊幫助她的人是我,不是你,你沒資格替她回答。”

那臉上的笑容極盡嘲諷,刺得人眼睛疼。

江寒道:“我有沒有資格,也不是你說了算的。”

“行了,你倆都沒有資格,”顏菲神煩他們針鋒相對,她看著曲逸林,“走吧,你帶路。”

江寒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,顏菲要跟曲逸林走,他忽地伸手拉住了顏菲的手腕,他微低著頭,目光很沈,“你,要跟他走?”

五個字,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的。

顏菲道:“他有話說,我總該聽,畢竟,曾經欠了他的。”

“要如何才算還完?他之前那麽傷你,還不夠嗎?”江寒嘲弄道,“你之前跟我說過什麽?你說你跟他不會再有往來了,你忘了?”

“沒忘,但說幾句話而已,還不至於。”顏菲道。

“如果我不想你去呢?”

“你先回去吧。”顏菲說。

江寒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,就像那天晚上一樣,他去買了她喜歡吃的海鮮,到了她的家,卻發現她不在,他給她打電話,接電話的人卻是曲逸林。

熱血上頭之時,卻突然有一盆冰水猝不及防地從他的頭頂澆下,讓他整個人從心尖冷到了腳底,那種被瞬間冰死的感覺,原來他還能再嘗一遍。

他驀地松了手。

“那你去吧。”他說。

周圍好像忽然變得很安靜,他目不斜視地朝外走,將所有的一切都拋在腦後,他希望她能追上來,他希望她能毫無顧念地追著他而來。

可是她一直沒有追上來。

他覺得有些累了。

很累很累。

顏菲沒心情去咖啡廳聽曲逸林慢慢說,他跟在曲逸林的身後,過了住院部的拐角就不願意再走了,她坐到路邊的休息椅上,漠然道:“想說什麽?說吧。”

曲逸林心情覆雜。

剛剛顏菲和江寒又鬧了不愉快,他似乎應該感到高興,可是顏菲眼神太冷,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,他實在高興不起來。

“我想跟你道歉,這些天,我沒有一天好過,我很後悔,希望你能原諒我,”他蹲到顏菲的跟前,擡眸望她,“你能原諒我嗎?”

“能。”顏菲毫不猶豫地說。

“我現在就原諒你。”她補充道。

曲逸林面上一喜,然而,他的喜悅還未完全散開,又聽顏菲道:“但也僅止於此。”

曲逸林嘴角的笑容一僵。

“你知道,我喜歡的人是江寒,這點無法改變,不管我將來能不能跟他結婚,我喜歡的人,始終都是他,不會是你,也不會是別的任何人。”

“我不在乎,”曲逸林道,“我只在乎,你是不是在我身邊。”

“我不會成為你身邊的人,”顏菲從他的臉上收回目光,“別說我不喜歡你,就算我喜歡你,我也不會跟你在一起。”

“什麽意思?”曲逸林問,“不夠優秀嗎?我對你不夠好?你不信我?”

“在雲城的時候,你媽媽找過我。”顏菲說。

她表情很冷,仿佛在說一件與她無關的事情。

“我媽找過你?你沒跟我提過。”

“我不知道你是怎麽跟你的家人提起我的,那天你不在醫院,你媽媽來醫院找我,請我喝了一杯咖啡,她在我對面坐下,說的第一句話就是‘你應該很久沒喝過這麽高檔的咖啡了吧?’我覺得很好笑,原來我已經淪落到別人可以用一杯咖啡就羞辱我的地步了。

“你們曲家是名門望族,對新人要求苛刻,我父親是犯過事的,我母親躺在床上多年未醒,我一個姑娘,連大學都沒上,早早就出來打工,沒學歷,沒背景,還欠了一屁股債,只靠我自己,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還清,和你實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,我應該離你遠一點,這是你媽媽的意思。

“我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,無論背景還是學歷,我都配不上你,加之我也確實不喜歡你,所以應該跟你保持該有的距離,我一直都是這麽想的,也是這麽做的,我對你的態度一直都很客氣,如果有什麽越界的地方,也只有我被逼得無路可走的時候,你主動借了我十萬,而我接受了,這筆錢在我離開雲城的時候,我已經還清了。

“錦上添花易,雪中送炭難,你的感情我不能回應,你也沒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地方,所以我一直覺得我欠你,但是,我欠你的,我還不了了。”

顏菲深吸口氣。

“你就當你曾經的一片好心餵了狗,就當這個世界上沒有我這個人,就當我已經死了,”顏菲重新看向他,“既然當不成朋友,就當陌生人吧。”

人世間悲歡很多,她從雲端跌落泥潭,將那些苦難盡數嘗了一遍,曾經的熱血已經冷了大半。

她母親走的時候,對她說,人活一世,除了生死,都是小事,她未來的路很長,她陪不了她一輩子,而聚散不過常態,實在不必過於介懷。

她感恩那些在她前行的路上朝她伸出手的善人,但她肩膀很薄,能做的有限,如果她回報的不是他想要的,她只能選擇放棄。

她站了起來。

“希望今天,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。”她說。

四月的天,已有些熱了,曲逸林蹲在長椅前,卻面無血色,他撐著長椅的扶手緩緩站起來,道:“如果我做不到呢?”

顏菲淡笑一聲,沒有接話。

她擡腳往醫院外走。

今天的陽光很暖和,風吹在身上很舒服,可惜天公作美人有憾,她又失去了一位朋友,那位朋友追上來攔在她的面前,擋住她的路。

“如果我做不到呢?從小到大,只要是我想要的,就沒有得不到的,”曲逸林盯著她,“你覺得,你能是例外嗎?”

顏菲微微擡著下巴,眼裏噙著幾分冷嘲。

“你以為呢?”她反問。

曲逸林忽然覺得她有點陌生。

她對他一直很客氣,客氣地稱呼他為曲醫生,客氣地跟他說話,客氣地與他保持距離,認識她那麽多年,她從未拿不屑的姿態看他,像是在看一個不自量力的人。

他橫,她比他更橫。

“曲醫生,不喜歡就是不喜歡,勉強不了,如果感情能夠強扭,我早就不喜歡江寒了,”顏菲無奈道,“我沒辦法跟你在一起,無論你說什麽做什麽都沒用。”

“你放棄吧,以後,不要再來找我。”

離開醫院的時候,陽光沒進了雲層裏,天色陰暗下來,她在距離醫院大門口不遠的地方被顏澤追上,男生拉著她的手臂,問她:“姐,你跟江律師是男女朋友嗎?”

“不是。”顏菲說。

“可是在樓上的時候,江律師是那麽說的。”

“他是為了堵你媽的嘴,沒別的意思。”

“他不是喜歡你嗎?”顏澤輕聲道,“每年他來我們學校開講座,都會有人問他,有沒有女朋友,結婚了沒有,他每年都說他已經有喜歡的人,那個人,是你吧?”

“我的事情,你不需要操心。”顏菲不耐煩道。

“他之前找過你。”顏澤說。

顏菲瞇了瞇眼睛,等著他說。

“他第一次找我的時候,是八年前的暑假,我也不知道他從哪裏打聽到我是你的堂弟,他找到我,問我,知不知道你在哪裏,我當然不知道。後來,每一年,每隔幾個月,他都會給我打一個電話,問我有沒有你的消息,一直到去年,你回了南瑜。”

顏菲緘默。

“姐,找一個人幾個月是有情,找一年兩年是深情,找五年十年呢?”顏澤深吸口氣道,“人生短短幾十載,有幾個人能做到等一個人,等上七八年?”

“說完了?”她問。

“完了。”顏澤松了手。

顏菲在醫院門口招了一輛出租車,直接坐了上去。

陽光又冒了出來,穿透出租車透明的玻璃窗,打在她的臉上,她迎著陽光望向天空,一雙瀲灩的眼眸在光芒下泛了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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